坐一晚……太可怜了点。“你……”她犹豫几秒,心下一狠:“反正我们也不是没有拼过床,你可以睡我的床。”霍泯眸底斥起抹不易觉察的锐利,如同捕食者发现了猎物,却在她掀眸时,转换为一副犹豫模样:“我没关系的,如果你不愿意,我可以……”他话还没说完。就被慕鸢清声打断:“在我后悔前,你最好快点洗漱。”他挑起唇角,柔声:“好,我很快。”直到听见浴室门关闭的声音。慕鸢在原地挣扎片刻。才下定决心般,走前去。新相框和老相框是有区别的。前两张照片,用的的确是老相框。而她跟Norman合影的那张,用的是新相框。她视线又往那两件西装外套上移去。打开玻璃柜门的手都发着轻颤。那两件西装,的确有褶皱。有一件,显然是淋过雨后的微皱模样。他真的没洗,就这么摆着。这是她第一次知道,有人会悄悄珍藏与她有关的物品,为之欢喜。听见浴室门把开启声。慕鸢瞬间回神,手忙脚乱地关上玻璃柜门。快步走出他房间。—他们不是第一次睡同一张床上。可慕鸢没有像当下这样。魂不失守、完全难眠。她背对着他,面向窗外。背后,传来被子翻动时的窸窣声。慕鸢浑身顿僵,竖起耳朵去听身后的动静。可背后又安静了。她提起的心又慢慢回落到原位。“轰隆隆。”外头突然电闪雷鸣。惊雷来到毫无征兆。她讨厌下雨天。下雨天,总会让她想起那纠缠她多年的噩梦。似是知她所想、想要特意欺负她那般,雷声忽然大到吓得她肩头轻抖了下。很轻,在黑暗中,不足为奇的短暂动静。雷电闪得她本就缺乏困意的精神更紧绷,指尖下意识攥紧枕头边,发出轻响。下雨……看来明日会降温。她无心想。肩前却忽然环来一只手臂。慕鸢面色一怔。唇瓣轻启,刚想出声。却因他一下一下、轻拍她肩头、显然安抚的举动而倏然紧抿唇瓣。之前在实验室里遇落雨。他出现了。那件昂贵、裁定高级的西装外套沦为她的雨衣。而它的主人,自己却淋得狼狈。明明他不发一言,可慕鸢莫名酸了鼻腔。下雨天。她不再是一个人。他安抚动作还未停,一下又一下,很有耐心,也不显手酸。慕鸢犹豫片刻。最终没有推开他。反而,眼皮愈发变重。渐渐沉入睡梦。她又做梦了。乱七八糟,什么都有。梦到她母亲,在年幼的她半梦半醒时,凑到她耳边、压抑着哭腔道歉:“对不起,对不起,我真的扛不住了。”、而后在雨夜卷着行李跑路。自此之后,她再没见过她。村里的人,恨不得谣言四起。造谣她母亲跟人跑路。同学嘲笑她、孤立她。她那个烂赌、嗜酒的父亲,将她母亲逃跑的责任怪罪到她身上。怪她睡得像死猪,妈跑的时候都拦不住,不如一条狗。还说:狗不需要穿这么好的衣服。将她母亲给她买的那些衣服一股脑用剪刀剪碎。年幼的她,缩在角落,看着暴跳如雷的父亲,瑟瑟发抖。她当时怨过她母亲丢下她、让她受罪。也以为,她父亲已经够烂了。可后来,她才发现她生物学上的父亲,连畜生都不如。倾盆雨声里,忽然响起大货车鸣笛和雷鸣交织的刺耳声。慕鸢惊恐地肩头忽得一颤。她半梦半醒,根本分不清梦境与现实。“别怕。”在意识迷糊时,她听见了低沉却蕴满安全感的声音。“我在。”肆意张狂的恐惧情绪被强势压制。慕鸢半掀的眼皮又渐渐阖上。梦里,她在机场又看见了偶像Norman。她很开心:“Norman,你怎么来了?”她快步走前,这才发现,他手脚都被束缚,她惊诧:“你怎么了?”Norman哭丧着脸:“他把我绑来的。”慕鸢讶然:“谁?”Norman侧了身。她得以看见,那站于他身后,神色冷漠、淡淡凝着她的霍泯。他冷声又狂妄:“还想见谁?我都绑来。”霸道又极度不讲理。可她却弯起了眼眸。轰鸣的雷雨止于太阳升起之前。阳光洋洋洒洒在湿漉漉的树叶、花丛、地板。潮湿被蒸发。余下的,是暖烘烘的光线。然后是,香味扑鼻的饭菜味。饭菜味?慕鸢睡眼惺忪地睁开眼。入眼,阳光映亮了所有暗角、小灰尘在光线中滋滋舞动。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。脑袋此刻有些昏沉。她撑着床垫坐起、缓了几秒,脚掌踩着冰凉的地板,朝门口走去。房门是虚掩的。她掌心覆上,轻轻一推,她看见,霍泯在厨房忙碌的背影。他黑色衬衣的袖子卷至肘处,露出精壮小臂。随着提锅动作,骤显小臂肌肉群起伏的轨迹。他似是很专注。全然不知她来了。一转身,正要找碟装菜时。余光瞥见披头散发站着不出声的慕鸢。被吓了一下、锅都差点没拿稳。慕鸢听见他小声骂了句脏话。她面上浮起尴尬,垂落身体两侧的指尖都紧蜷了下:“你,在做什么?”霍泯利索将锅里的炒菠菜铲起,而后将锅丢入洗碗机:“煮了小米粥、顺便炒了个菠菜,你不是爱吃这个?”慕鸢眉头微蹙:“菠菜?你出去买了?”家里可没菜。“嗯。”霍泯端着碟、绕开操作台,朝餐桌走去。只是,绕出来,余光瞥见她白皙、光着的脚。剑眉立拧,沉声:“不穿鞋?你会着凉。”慕鸢顺着他目光看向自己的脚,红润形状好看的脚趾蜷了蜷,人还处于刚睡醒的懵然中。就见刚放下的碟的霍泯,又快步折到门关。从鞋柜里取出双鞋。他指尖提着鞋,膝盖一弯,半跪在她面前。趁她没反应过来。握住她脚腕,给她套上了她的毛毛鞋。而后抬起下颌,面部线条尤为凌厉,可却统统被他眸里的温柔羽化:“昨晚梦到什么了?这么害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