浴室内的灯光仅能映出他深挺轮廓。却无法照亮他的表情。慕鸢倾身,打开了床头灯。黑漆漆的室内瞬间亮起暖光。慕鸢睡眼惺忪:“今天怎么这么晚?”霍泯眸底的不安藏匿于黑瞳之后:“吵醒你了?”“没有,我也刚睡着,没睡熟。”她说着,掀开被子下了床。趿拉着拖鞋向他走去。霍泯脚下仿若生铅一般沉重。一动不动,唯那双深如夜幕的黑眸轻轻曳动。紧随着在面前站定的她。“今天伤口有发疼吗?”慕鸢视线落向他手臂处。可那些伤口,被长袖遮盖。她看不见。于是眼帘上掀,瞧着他,轻声:“让我看看吧。”酸涩像海浪,冲击他心底的礁石。霍泯薄唇紧抿,压制着翻涌情绪,语调竭力维持着平缓:“没事,不疼。”她又往前轻迈了一步。那仿佛能撬动礁石的睫羽轻撩起,露出那双珍珠一样的杏眸:“不可能不疼。”那些血淋淋的伤口是怎么造成的。她记忆犹新。那么大一道血口。第一日恢复期,肯定又刺又疼。“疼又不丢人,让我看看。”她嘟囔着,再度坚持。霍泯垂落腿侧的大手无意识拢紧。终于垂眸,卷起手袖,露出带着包扎的伤势处。纱布后,渗了些血。慕鸢秀眉顿时蹙起:“伤口扯开了?怎么流血了?”“没事。”他想扯下袖子。却在刚有这个意图,就被慕鸢拉住手腕。他动作立停。看向好看眉眼都被心疼萦绕的她。“先洗澡,洗完澡我重新帮你上药。”霍泯声线磁沉:“没必要,明天我去趟医院就是。”话音刚落。就被慕鸢瞪了。霍泯喉结轻滚,那升到嘴边还想继续拒绝的话,一下被踢回肚里。静谧夜幕。被保鲜膜扯开的声音吵醒。慕鸢小心翼翼地用保鲜膜包住他伤口处,温声叮嘱:“你洗澡的时候要避开水,不然要感染的。”她眉梢紧拧,小脸盈满认真,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封得是否严实。她低着头。纤颈后被月色渲染得更幽静的玫瑰淡香悠悠升腾在空间中。直到她抬起头:“好了,你可以去洗澡了。”他才恍然从幽香中清醒。意志沦陷其中,不知有多久。只知眼皮眨一秒,都恋恋不舍。“好。”他终于错开眸,踏入浴室。慕鸢坐在床尾。将被子扯至身前,抱着膝盖,等他沐浴完出来。浴室门开启的时间,比想象中要慢。不过她没在意。权当他有伤,速度自然快不了。霍泯一出来,见她还清醒地等着。眸色一黯,但转瞬即逝。“不困?”慕鸢轻弯眸:“还好,我中午小憩过。”“嗯。”他倾过来时,那裹挟着潮气的沐浴露味飘了过来。香香的,热热的。闻得人心头泛软。慕鸢膝盖从抱着改为跪坐,低头去解他手臂上缠着的保鲜膜。随后。按流程,消毒、上药、包扎。她发现,今晚的霍泯很寡言。虽然他平时话也不多。但今晚尤为寡言。可虽然寡言。每一次,她掀眸。总会撞上他深邃足以溺人的目光中。他不说话。他的眼睛却在替代说话。每每她想深入,借着对视出声。他却又敛下眸,目光盯着伤口。她心头蔓着些不知其意的古怪感。可许是太困,又或是此时此刻心思不够敏感。捕捉不到这份古怪,到底蕴含着什么。莫名觉得此刻气氛也有些凝滞。她便轻声开口,像普通夫妻,在即将入睡前,聊一些有的没的:“今天中午吃什么了?”他说:“你喜欢那家粤菜馆的快餐。”“吃焗茄子吗?”“百合虾球。”“那个好吃。”“明日让人送来家里。”“不用。”她忙说,对上他愈深的黑瞳,清声捎起温软:“张妈最近都在为妈做病号餐,挺清淡健康的,我也跟着一起吃,不然买的材料,一个人吃不完。”“嗯。”他瞥了眼重新包扎好的伤势。收回手,低磁声里透气几分倦:“可以了,睡吧。”他转身,从另一侧上了床。径直躺下。慕鸢目光随着他躺下动作,而移至他已阖上的黑眸。那想了一整日的话术,又被迫打散。算了,等明天吧。他这么晚回来,看上去很累。彻夜长谈的条件是双方精神状态都在线。但现在,不止他。显然她也已有些困。她捂嘴打了个哈欠,将瓶瓶盖盖拧紧,在他身边躺下。霍泯乌睫垂敛,被床头暖黄灯光映下一片青影。慕鸢唇瓣抿了又抿。最终只轻声落了句:“晚安。”就扭转着身,关掉了床头灯。“啪”的一下。黑暗带来了静谧与梦境。-慕鸢醒来时。霍泯正站在落地全身镜前,动作熟练地打着领带。听见声音。他深邃黑眸从镜中看着她,勾着领带的指尖停顿。“还很早,你可以继续睡。”他嗓音匀着清晨特有的哑磁。慕鸢扫了眼窗外刚蒙蒙亮的天色,茫然:“你早上是有什么事吗?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?”“出差。”慕鸢瞌睡虫瞬间跑掉大半。本半眯的杏眸当即睁开。才看见,门口全黑色、高档皮质的旅行手提袋。慕鸢讶然:“这么突然,要出去几天呢?”霍泯眸底掠过抹幽意:“不确定,看项目情况。”慕鸢茫然:“去哪啊?”“T省。”“啊……这么远。”从他们这到T省,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。她看见他打到一半的领带,忙翻身想下床:“你手有伤,我来帮你打。”“不用。”他淡声。慕鸢下床动作停顿,重新掀眸看他。他三两下就打了个样貌不错的温莎结。慕鸢杏眸轻怔。看着他大步流星到门口,提起那手提袋。“你继续睡吧,我赶飞机。”“霍……”他果决关上了门,将她未来得及说的话全部封藏在门之后。慕鸢此刻还有些懵。片刻之后。这阵懵被极强的不适感覆灭。忽然感觉。他们好像回到了五年前,那毫无私交、毫无感情的状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