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淼的目光坚定,看得墨微辰有点尴尬:“你放心,不是回大食。我…是青州人。”

    方淼眼中恍然,放软了声音:“当然。你是青州人。”

    墨微辰舒了口气,边走边继续自顾自说道:“方淼,青州离这儿不算近,但我们一起走,也不会觉着远。现在世道这么乱,没有人在意洛阳是不是少了一个御史,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两个要到哪里去。就算有也不怕,我可以把他们都赶走,他们欺负不了你。你受了伤,走不快,没关系,我们坐船,一路坐到我们家门口的湖里。你知道吗,我家门前有一片很大的湖,叫微山湖,这是我名字的来历。对了,你不晕船罢...方淼?”

    方淼还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她绕回来,不解地看着他:“你怎么了?走不动了?”

    守正的君子站得笔直,眼中起了雾,一眨眼,那雾气便散去了: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...意思?”

    方淼四下看了看,确认院中无人后,依然将她拉到了假山后,把她挡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处:“请等我一下。”

    他行至细流边,掬了活水洗干净脸,又将手伸进冰冷的水流里仔细清洗。而后他站起身,像整理朝服般将囚衣理整齐,这才回到她的身边,神色平静地道:“我不能与娘子同去。我...需要回到牢狱中。”

    没了血污,只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。墨微辰眉头紧皱:“当下局势凶险,那个杜慎之也不是个好人,你若回去,无疑是自寻死路!”

    “死有何惧?逆贼令圣上蒙尘,我怎能为了苟且偷生,弃道义于不顾?”

    “你莫不是糊涂了?”墨微辰满脸不解,“那皇帝不好过,你便该不好过吗?他又不是你家亲戚,办个丧事还要去哭一哭!”

    如此大逆不道的话,作为御史的方淼从来没听过。往日里若是有人敢这么说,免不了被口诛笔伐一番,更严重者还要获罪,不过今日是她说出口的,他也只能当没听到。方淼轻咳一声:“我食君之禄,应担君之忧。天下动荡,正是用人之时,我不能在危难之际退缩。”

    “留得青山在,不愁没柴烧。你自己说这是‘用人之际’,人要是死了,还能怎么‘用’?”

    方淼心下戚戚然:“生死本身便是一种‘用’法。”

    墨微辰跳脚:“你!...别跟我说什么‘以死殉道’那一套,反正你想寻死,我不同意!”

    他心尖一颤,若不是多年的熏陶让他养出了习惯,他几乎要投降于她了。他微微摇头,眼中闪过一丝无奈,不得不同她透露更多:“你别急,回去也未必是寻死。朝堂局势变化莫测,各路军马已奉召前往解围,叛贼哪能那么容易得天下?拼到现在,就是看哪一方更能坚持。我...我不上前线打仗,总不能在后方的洛阳城里当逃兵,是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