庭悦躺在榻上只觉全身昏沉,每日睁眼闭眼,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,总算有些好起来的迹象又烧了过去,舌尖所触的汤药一日比一日浓稠,陆云起每日强颜露出笑意同她说再饮几日定然都好了,心中只觉无尽的怅然。

    “夫君,我本以为……我活了两辈子,有幸陪在文皇帝身边腥风血雨这么多场,已经超脱到不怕死生了,可如今我一想到我将要这么死了,我突然好怕好怕……我好舍不得你……”庭悦靠在他怀里喝药,想哭都没有力气,只好压着嗓子轻轻呢喃。

    陆云起捧着她的手泪盈于睫:“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傻话,太医说你熬过这一冬定然会好的,我告诉你……你若是敢走在我前面,我第二日就纳十八个小的进来,第三日就忘了你,第四日就让你我的女儿管别人叫娘……”

    “陆云起!”庭悦扯出个虚乏的笑,“你敢?”

    “你不走我就不敢。”陆云起将她紧紧拥着,“我永远永远不准你走。”

    沈弘宁都来府里看了她一趟,楼修远领着俞氏和白姨娘上门,白姨娘见到倒在病榻上唇白如纸的女儿,惊叫两声后扑在榻边不停地落泪,庭悦颤着手安抚母亲,抬头看向楼修远和俞氏,轻声道:“……是女儿不孝了。”

    楼修远坐在榻边喂女儿喝水,压着嗓子问道:“现在晓得利害了?所幸你是个有脑子的,晓得先把南安郡王府消了,陛下念着你将功折罪也不会要你这颗脑袋,早些好起来回报陛下恩德才是正理。”

    庭悦吞下白水用力点头,看向边上同样满面担心的陆云起,轻轻道:“爹爹,夫君,我有些想回家了。”

    俞氏怔了怔,道:“悦姑娘可是想回四明了?”

    “不,太医说我这身子实在畏寒得厉害,我想着,去更暖和些的地方养养反倒好些。”庭悦说了两句有咳嗽了两声,试探着与陆云起将手牵紧,小声道,“交州从不下雪,气候温暖,悦儿想回交州了。”

    回到他们初遇的地方,回到她重活一世的地方。陆云起紧紧抱住妻子,手抚过她纷乱的头发,款慰道,“等你熬过了这一冬,夫君就带悦儿回交州。”

    她终究熬过了那个并不算太冷的冬天。

    时遇新年,皇上正式改元光启,庭悦在家中养病,宫城因着国孝未过未开麟德殿夜宴,但皇上偶尔会传些亲信重臣年节到立政殿一起用个私膳。

    许知年被先帝钦点留在京中为儿子统掌军事,可嘉峪关下还须有人镇守,她上书将段开山提拔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。